作者: 八月
最近更新: 更新时间 2025-02-08 05:12:51
状态: 连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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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内容简介】
和陈卫国分开的第三年,他一封举报信递到了厂里。信里说我投机倒把,用不正当手段侵占公家财产。他告我不是因为缺那三瓜两枣,而是他那个厂长女儿的媳妇知道他跟我的过去,想争一口气。他知道我刚咳血晕倒在铣床前,知道父母工伤去世后我抱着搪瓷缸喝中药才能合眼,知道上个月我在锅炉房后墙根吞的安眠药被保卫科老刘撞见。
【目录】
第一章
第二章
...
第三章2025-02-08 05:12:51
【原文摘录】
他知道我刚咳血晕倒在铣床前,知道父母工伤去世后我抱着搪瓷缸喝中药才能合眼,知道上个月我在锅炉房后墙根吞的安眠药被保卫科老刘撞见。
可调解书还是用红头文件纸印着。
我认识他七年,相恋五年。
后来厂里送他去深圳学习,我每个月都攒钱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去看他,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。
调解结果要我赔一千零七十三块八毛。
多出来的八毛是那年深圳冬夜他解开呢子大衣,裹着我去买计生用品的钱。
肺痨病确诊单在我裤兜里窸窣作响。
他还不知道,这一千块,能买我一条命。
......
厂里的处分下来后,我在家属院的过道里遇到了陈卫国。
几年不见,他变化了很多。
昔日在深圳没日没夜学习,回厂后大胆革新的穷小子,现在已经变成咱们厂的厂长了。
他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站在那里,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,带着几分的疏远和寒意。
我下意识地顿住脚步,想当作没看到,绕开他。
他却叫住了我:“林佳音。”
我怔了一下,停了下来。
他走到我面前,上下打量着我,忽然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:“你也有今天。”
深秋的风有些冷,吹在我单薄的身体上,我下意识地捏住手指,还是感觉一阵阵地发冷。
片刻,我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:“陈厂长,处分我已经接受了,那些奖金我会尽快还给厂里,房子我也会尽快搬走。
你还有什么吩咐?”
“吩咐?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林佳音,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让我吩咐?”
他顿了顿,又说:“当初为了过好日子抛弃我,现在看到我成了厂长,成了你高攀不起的人,是不是很后悔?”
我看着他,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寒:“陈卫国,我们已经结束了,你现在是厂长,我是工人,你跟我说这些,难道就不怕被人听了去,影响不好吗?”
我一回头,就看到赵雪梅站在不远处,满脸怒容地瞪着我们。
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,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,虽然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。
赵雪梅踩着她那双时髦的皮鞋走上前,亲昵地挽住陈卫国的胳膊:“卫国,你说这多出来的几百块钱,咱们怎么花才好呢?是给你买件新衬衫?还是给咱家添置个收音机?”
她刻意看了我一眼,甚是得意地说:“你说是吧,佳音,咱们厂长可真是大公无私,一点儿都不偏袒你这个老相好。”
我跟陈卫国相恋五年,那段时间,他在深圳学习,我便每个月坐火车去那里看他。
—— 引自章节:第一章
那是西德的进口货,那块表值的钱够我买一辈子的药了。
“林姐的觉悟就是高,”
赵雪梅一边说着,一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陈卫国的胳膊,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。
“我们家卫国啊,就是太老实,心太软,当年还被某些人要挟着处对象,我这个当媳妇的,然要帮他好好认清人心,你说是吧,林姐?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朝我逼近。
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,猛地攥住我缠着纱布的手,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她那涂得鲜红的指甲就狠狠地掐进了我手上的伤口里,尖锐的指甲甚至刺破了纱布。
我吃痛,身体也跟着一个趔趄,踉跄着后退了几步,腰重重地撞上了身后堆满了铸铁毛坯的料车,膝盖骨也狠狠地磕在了生铁的棱角上,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。
工装裤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血一下子就洇了出来,染红了那块洗得发白的粗布。
“哎呀!”
赵雪梅故作惊讶地尖叫一声。
“佳音,好端端的怎么往料车上撞啊?你这伤得不轻啊,该不会是想讹我们医药费吧?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。
我强忍着身上的剧痛,努力站直了身子,抬头看向他们。陈卫国正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像一尊冰冷的雕塑。
他的眼神复杂难辨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我像只斗败的鹌鹑一样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:“不用了,我没事。”
赵雪梅笑得更欢了,前仰后合,“那我们就先走啦。”
随即,她转向陈卫国,娇滴滴地说:“卫国,小咪挑食的很,不如就用林姐赔的这一千多块,给小咪买进口猫粮吧?”
陈卫国冷冷地盯着我,眼神晦暗不明,见我没有反应,他抽出几张红票子塞进赵雪梅手中:
“想买什么就买什么,不够,再跟我说。”
赵雪梅亲昵地挽着陈卫国的胳膊,欢天喜地地走了,临走时,还得意地看了我一眼。
直到两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,直到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,我才忽然想起来,我现在连去趟卫生所的钱都没有了。
陈卫国不会知道,他拿来买进口猫粮的钱,足够买我的一条命。
我拖着灌铅的双腿往回走,每走一步,肺里都像被针扎一样疼。
我住的筒子楼是厂里分给我的单身宿舍,紧挨着厂区的西北角,离锅炉房很近。
年久失修的墙壁上满是裂缝,一到下雨天就往里渗水,墙皮被浸得发霉,斑驳一片,用报纸糊了一层又一层。
夏天的时候,这里就像个蒸笼,闷得人喘不过气。
—— 引自章节:第二章
他当然也看到我了,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露出一种轻蔑的了然。
他走到我面前,上下打量着我:“林佳音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我强忍着内心的慌乱,故作镇定地说:“我来这里挣点外快。”
陈卫国冷笑一声:“挣外快?我看你是想攀高枝吧?也是,像你这样的女人,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?这里有头有脸的男人多得是,随便傍上一个,也能让你吃香喝辣一阵子。你一向嫌弃我们这些工人没本事,始终满足不了你的胃口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:“陈卫国,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?”
他却步步紧逼:“怎么,我说错了吗?你敢说你心里没有那些龌龊的心思?当初你为了留在厂里,不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?现在又装什么清高!”
他指了指身边的那个港商,“看看李老板,这样的人,才配得上你林佳音。只要你肯放下身段,还怕没有好日子过?”
旁边一个厂领导附和道:“陈厂长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。林佳音同志这样的美人,怎么能让她干这种粗活呢?来来来,林佳音同志,我敬你一杯!”
说着,他端起一杯满满的白酒,往我手里塞。
那个港商也操着一口粤语腔的普通话说:“嘿啊嘿啊,林小姐,赏个面子,一起喝一杯。”
陈卫国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,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:“想挣钱?行啊,今天让我们李老板开心了,这些钱就是你的了!”
医生的警告还在耳边,可我顾不得那么多了,我需要钱。
今天来歌舞厅的,除了几个厂领导,还有跟陈卫国关系好的几个车间主任,他们自然知道我和陈卫国过去的那段,也知道他现在跟厂长千金赵雪梅的关系。
我攥着红星二锅头的瓶颈,一瓶一瓶地把烈酒灌下咽喉。
周围泛起哄笑,有人把红烧肉推到我面前:“林佳音,先垫垫,别像上回在铸造科吐人家港商一身。”
那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和酒气,混合着劣质香水的味道,熏得我一阵阵恶心,直想呕吐。
我强忍下来,红烧肉一口没动,只是没有感情地不断给自己灌酒。
第七杯白酒下喉时,喉头泛起铁锈味。
陈卫国劈手夺下我的酒瓶,怒喝:“林佳音,你果然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!是不是只要有钱,让你做什么都可以?”
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眼前的人影都变得模糊起来,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,带着哭腔说道:“陈卫国,钱,你答应过的......”
陈卫国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。
突然拽过我手腕,拇指摩挲着动脉处扭曲的疤痕。
—— 引自章节:第三章